第二十三章 识画皮先擒贼首
完颜康对老头的前尘往事不感兴趣，但以他的性子，受了恩惠肯定不能装作没事。
想了想便道：“大恩不言谢，洒家也不说别的，接下来老祖师想去哪儿，洒家护你一程便是。”
陈泥丸喜道：“有阿康兄弟此言，老夫终于放心了，老夫此次北来，虽然无功而返，也算见识了一番北国风物，衰朽残年，也不想奔波了，只想早日回南朝了此残生，本来准备取道大散关，可惜又被二十八寨阻挡，再要来回颠沛，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还受不受的住……”
“那就去大散关！”完颜康道：“大散关方圆数十里，也不只一条路，老祖师放心，这一带洒家熟得很，它二十八寨再厉害，也未必能一手遮天。”
他梦里在西边为将多年，不是与夏人交战，就是扫山荡寇，可谓一草一木都在胸中，自然有说这话的底气。
陈泥丸又连连道谢，言道愿把身上的财物分一半做为酬金，完颜康不是贪财的性子，但不要白不要，只说到了地头，老祖师再看着给点就行。
然后陈泥丸更好奇道：“看你年纪不大，说话行事如此老成干练，说不得有些前世宿慧在身，为何不真正拜入道门，专心修行，将来必有一番造化。”
完颜康对当道士兴趣不大，打个哈哈，反问道：“老头，人真有前世吗？”
陈泥丸道：“那是当然，人乃天地大道所钟，周而复始，始而复周，永远循环不息，只是世人堕于胎中之谜，浑浑噩噩日复一日，以至灵光尽失，与身同朽，我辈修道求仙，便是练就一颗金丹在腹，光照明堂，返本归源，脱却轮回枷锁，才是仙途正宗。”
“金丹？”完颜康想起昨夜好像是陈泥丸吟颂的诗句，下意识接道：“一粒金丹吞入腹，我命由我不由天。”
陈泥丸惊讶道：“全真七子教过你金丹法门？”
“什么金丹法门？”完颜康老实道：“洒家在山上时，只跟老丘学武功，老马倒是教过几篇道经，也没读明白。”
陈泥丸点头道：“北派中人注重性命，修法还是粗糙了些。真正耽误良材美玉，阿康，不如你拜为师，我将南宗镇宗之宝，金丹刀圭要旨传给你，要知道当年王重阳在我门口求了三天，都没这个福份。“
完颜康正在犹豫，却听脚步声响，原来是子聪用钵盂取水回来，打断二人谈话，子聪先把水奉给陈泥丸饮用，又殷勤向完颜康道：“阿康大哥，你也喝点水吧。”
完颜康对此子戒心很重，哪敢让他经手食水，只推说还有，便闭嘴坐到一边，忽然心中一动，问道：“那个谁，你昨晚也看了先天图，学会了什么东西？”
子聪小脸一红，低头道：“我太笨了，什么也没学会，师父，对不起。”
陈泥丸安慰道：“不要紧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，不在此处，便在彼处，好好再修练吧。”
完颜康冷眼旁观，压根半点都不信。心想这小子装神弄鬼，老头也未必全然不知，既然不肯说破，洒家也不必枉做恶人。
歇过一阵，三人又重新出发，这回路上倒是异常顺利，再无歹人滋扰，不过为了安全起见，完颜康还是带着二人向北绕了个大圈，再找了条小路往大散关方向走。
得亏此间地形与他梦中所历并无太大变化，甚至途经一处山谷，蓦然想起竟是当年随军剿贼时，曾来过的歇马之地，在树干上还找到一枚生锈箭簇，拿在手中不由一阵恍惚。
记忆中在渭州城、好水川等地生活得更久，只是时过境迁，连疆土都归了金国，只怕更找不到半点故迹。
完颜康黯然一叹，此时才觉得，相比起在中都赵王府养尊处优的小王爷，或者终南山上暮鼓晨钟的小道士，还是钱塘江头听潮而悟的大和尚，都不如那段纵马沙场，饮酒街头的日子来得自在惬意。
唉，当时要是少打一拳就好了。
出得山林时已过午后，完颜康找到一条荒凉的废弃官道，行走其间，只见四下荒烟蔓草，长可蔽人，远望天尽处，两山夹一线，隐隐可见一座城池轮廓。
小僮子聪喜道：“师父，快到大散关了。”陈泥丸也喜笑颜开：“阿康贤侄，这回可真多亏你了。”
“望山跑死马，看着近，至少还得走一天。”完颜康泼冷水道：“况且不知道二十八寨会不会在前面等着，还是爬山绕过去安全一些。”
陈泥丸道：“官府的正式关隘在此，二十八寨的人再强横，也不敢乱来吧，我这里还有南朝的通关文书，能不能先去通报，请官兵来接应，花点钱也行。”
“那你可要想好。”完颜康道：“你一个南朝人，孤身在北地游历，无亲无故，身上还有点钱，被那些官兵知道的话……”
陈泥丸悚然而惊，忙道：“对对。还是绕路的好。”
完颜康正要笑话他，忽然神色一肃，他真气恢复了不少，耳目也清明许多，听得动静有异，喝声：“闪开。”一提大刀，便拦在陈泥丸师徒身前。
几乎同时，只听一片哗啦啦脚步声在草丛中响起，数十步外长草摇动，七八道身影纵身跃出，为首一人一身灰衣，神色惊恐，赫然正是钻天鹞子祝应，一眼望见完颜康三人，张嘴便要叫喊。
“哪里走！”便听一声清喝，后方又有一道人影高高跃起，手持一柄寒光四射长剑，落地左右连挥，疾如闪电，衔尾连斩数人，如影随形般追到祝应身后。
祝应一个“恶”字刚喊出口，便被从背至胸一剑刺穿，身形一震，面上全是难以置信之色，还想回头去看，身后之人长剑一抽，又是一剑横斩，一颗人头顿时滚落下来，血箭直喷起一尺来高。
紧随其后，草丛里又追出好几名持刀之人，将剩余匪盗统统杀死，然后聚拢在最先那人身旁，提刀警戒。
祝应的首级落地，骨碌碌刚好滚到完颜康脚下，两只眼睛犹自大睁，完颜康淡然看了一眼，便抬眼仔细打量起面前这群人，。
只见这干人都是清一色的身穿棉甲，头戴白毡笠，腰后挎着刀鞘，作官兵打扮，为首之人身形欣长，面目俊朗，一身明盔亮甲，盔顶上还镶了两根牛角，虽然年轻，却是威风凛凛，此时挥剑一摔剑身鲜血，也朝三人打量过来，仔细看了几眼，才道：“你们是什么人，官兵捕盗，无事不要围观。”
陈泥丸虽然看不见，却得小僮子聪在耳边转述，忙道：“我们是客人，行路的客人，这就走，这就走。”招呼完颜康道：“阿康快走。”
“等一等。”
三人刚要转头离开，持剑将官忽然又喝了一声，提剑走上前，意味深长的看着完颜康道：“小子，行路之人，带这么多刀干什么。”
“路上不太平，带着防身。”完颜康从容答道。
“胡说。”将官不悦道：“朗朗乾坤，哪里会不太平，就算有些许小毛贼，那也有官府处置，像这些二十八寨的贼人，光天化日，竟敢当道纠集，持械生事，被我们知道，一举化为齑粉，为首之人，个个正法，总之良善人家，不会带刀，带刀之辈，定非良善，我看你不对劲，放下刀束手就擒，本将要拿你查问。”
“查我，你凭什么查我？”完颜康冷笑，陈泥丸听得话风不对，忙道：“官爷，我们真是好人，聪儿，快拿通关文书给官爷看。”
子聪忙手忙脚乱翻出文书，递上前来，那将官伸手一接，随意看了几眼，道：“你们是南朝人？”
“是是，都是南朝善良百姓。”陈泥丸弯腰赔笑。
“那就对了。”将官将脸一板，道：“近日朝庭有令，谨防南朝谍探过境，我看尔等手持凶器，行迹可疑，统统都要拿问，来啊。”
一声令下，身后的士卒挺刀上前，将三人团团围住，陈泥丸怕完颜康使性子，忙提醒道：“阿康，不要冲动，他们是官府。”
将官傲然道：“不错，不要以为你拿把刀，就敢跟官府做对，对我们官府而言，你们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蚁，随时随地，吐口唾沫，就能淹死一窝。”
一名士卒上前去夺完颜康的刀，完颜康五指紧握，纹丝不动，那士卒大怒，抡刀就要砍，陈泥丸还在叫：“阿康，不能冲动。”
便听蓬的一声巨响，一个人影炮弹似倒飞出去，狠狠摔进草丛，持剑将官和士卒们都吓了一跳，挺起兵器指向完颜康：“你、你敢抗拒官府执法？”
“狗屁官府。”完颜康不屑一晒：“真官府洒家都照打，何况你们这帮假官府。”
“假、假的？”陈泥丸惊的目瞪口呆：“他们可是杀贼了啊。”
“洒家教你一个乖。”完颜康道：“真官府出手，定是士卒在前，将官押阵，逃跑时，才会将官开路，士卒殿后，哪有将官亲自上手杀贼的，一看就没经验，还在洒家面前装模作样。”
又叽哩咕噜说了句话，见对面一脸茫然，更笑道：“连金国话都不会，都不知你这个官儿是怎么当上的？”
持剑将官先是一脸怒火，随后化为冷笑，身形挺立道：“好个恶郎君，还是张飞穿针，粗中有细啊，本来还想兵不血刃，请三位去当个贵客，现在看来，还是免不了要做过一场了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完颜康仰天大笑，正要说话，忽然面露惊讶，道：“师父，师伯，你们怎地来了。”
那将官一惊，本能扭身去看，便听手下大叫：“小心。”猛回过头来，便觉劲风扑面，一柄大刀已砍到眼前。
“叮当”一声，好在将官身手不错，及时回剑招架，刀剑相交火星四射，完颜康得势不饶人，一柄泼风大刀连环疾斩，杀得将官连连后退，边招架边喝骂：“卑鄙，这就是你们全真教的本事？”
完颜康充耳不闻，刀法更是狂暴，旁边的子聪倒是在心里接了一句：“还真没说错。”
完颜康何等经验，见到将官出现，便知道行踪已经暴露，身处险地，唯有抢先出手，折其首脑，才有一线生机，这将官杀祝应如杀鸡犬，身份定然不凡。
因此用阴招抢到先机，便是全力以赴，两人刀剑近身相拚，叮叮当琅，一直杀出十余步外，紧追上前的士卒们竟都插不上手，其中便有一个掏出烟花号箭，嘭的射上半空。
完颜康心中一急，手上卖个破绽，一刀使老，那将官被压制的狠了，便即反剑挑去，岂料完颜康故意松手，让大刀被他挑飞半空，顺手拔出腰间牛尾刀，借错身之际抵住将官颈侧，左手再扣住住对方左手，往肩头一别，一招“反背插花”便将人给拿住。
“你！”那将官又惊又怒，还想反抗，只觉颈间一凉，被刀刃擦出血来，顿时不敢再动。
其实论真实本事，那将官的剑法狠快绝伦，不在完颜康全盛时之下，人数气势又占优，平手相斗，绝不会如此不济，只因一时大意，被完颜康兵行险招，一路快攻压制。
最后那一招双刃绝杀，更是出奇不意，从头到尾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，便受制于人，满腹憋屈愤怒，眼中恨不得要喷出火来。
“庄主。”
“大胆！”
“快放开庄主！”
周围的“士卒”纷纷举刀大喝，完颜康直接把那将官挡在身前，冷笑道：“怎么，庄主，不是官府了吗？”
陈泥丸嚷道：“又怎么了，又怎么了？”
子聪赶紧将他拉了过来，躲在完颜康身后，对面“士卒”中有人道：“我们已经在附近布下天罗地网，旗箭一出，转眼便至，你们逃不了的，乖乖放开庄主，还能落个好死，否则的话……”
“否则怎样？”完颜康挟持那将官往后边退边逃：“大不了你们庄主给洒家陪葬，一命三命，你可不亏是不是。”戏谑的用刀拍那将官的脸，那将官怒瞪双眼，咬牙道：“有种你就动手，姓史的别的没有，就是骨头够硬，想让我求饶，你就死了这个心吧。”
“你姓史，还是个庄主。”完颜康忽然想起一人：“早听说鄜州府史家庄，有个什么九头长虫史云生，号称关中二十八寨总瓢把子，不会就是你吧。”
他将醉八仙店开在交通要道，南来北往消息集散，还有汤祖德专门整理，对关中各路江湖人物都有打探，暗自记在心里，鄜州庄史家庄在道上威名赫赫，庄主史云生人称九现神龙，这等人物又岂会疏忽。
便在这时，忽听马蹄声奔腾如雨，连串呼哨声中，左右沙飞草扬，数十号骑士，分为两队斜刺里杀出，俱是劲装蒙面，拿着弓箭刀枪各种武器。
在一名腰系长鞭，面带伤疤的红衫女子率领下杀出草丛，马打盘旋，将完颜康等人团团围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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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去大散关！”完颜康道：“大散关方圆数十里，也不只一条路，老祖师放心，这一带洒家熟得很，它二十八寨再厉害，也未必能一手遮天。”
他梦里在西边为将多年，不是与夏人交战，就是扫山荡寇，可谓一草一木都在胸中，自然有说这话的底气。
陈泥丸又连连道谢，言道愿把身上的财物分一半做为酬金，完颜康不是贪财的性子，但不要白不要，只说到了地头，老祖师再看着给点就行。
然后陈泥丸更好奇道：“看你年纪不大，说话行事如此老成干练，说不得有些前世宿慧在身，为何不真正拜入道门，专心修行，将来必有一番造化。”
完颜康对当道士兴趣不大，打个哈哈，反问道：“老头，人真有前世吗？”
陈泥丸道：“那是当然，人乃天地大道所钟，周而复始，始而复周，永远循环不息，只是世人堕于胎中之谜，浑浑噩噩日复一日，以至灵光尽失，与身同朽，我辈修道求仙，便是练就一颗金丹在腹，光照明堂，返本归源，脱却轮回枷锁，才是仙途正宗。”
“金丹？”完颜康想起昨夜好像是陈泥丸吟颂的诗句，下意识接道：“一粒金丹吞入腹，我命由我不由天。”
陈泥丸惊讶道：“全真七子教过你金丹法门？”
“什么金丹法门？”完颜康老实道：“洒家在山上时，只跟老丘学武功，老马倒是教过几篇道经，也没读明白。”
陈泥丸点头道：“北派中人注重性命，修法还是粗糙了些。真正耽误良材美玉，阿康，不如你拜为师，我将南宗镇宗之宝，金丹刀圭要旨传给你，要知道当年王重阳在我门口求了三天，都没这个福份。“
完颜康正在犹豫，却听脚步声响，原来是子聪用钵盂取水回来，打断二人谈话，子聪先把水奉给陈泥丸饮用，又殷勤向完颜康道：“阿康大哥，你也喝点水吧。”
完颜康对此子戒心很重，哪敢让他经手食水，只推说还有，便闭嘴坐到一边，忽然心中一动，问道：“那个谁，你昨晚也看了先天图，学会了什么东西？”
子聪小脸一红，低头道：“我太笨了，什么也没学会，师父，对不起。”
陈泥丸安慰道：“不要紧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，不在此处，便在彼处，好好再修练吧。”
完颜康冷眼旁观，压根半点都不信。心想这小子装神弄鬼，老头也未必全然不知，既然不肯说破，洒家也不必枉做恶人。
歇过一阵，三人又重新出发，这回路上倒是异常顺利，再无歹人滋扰，不过为了安全起见，完颜康还是带着二人向北绕了个大圈，再找了条小路往大散关方向走。
得亏此间地形与他梦中所历并无太大变化，甚至途经一处山谷，蓦然想起竟是当年随军剿贼时，曾来过的歇马之地，在树干上还找到一枚生锈箭簇，拿在手中不由一阵恍惚。
记忆中在渭州城、好水川等地生活得更久，只是时过境迁，连疆土都归了金国，只怕更找不到半点故迹。
完颜康黯然一叹，此时才觉得，相比起在中都赵王府养尊处优的小王爷，或者终南山上暮鼓晨钟的小道士，还是钱塘江头听潮而悟的大和尚，都不如那段纵马沙场，饮酒街头的日子来得自在惬意。
唉，当时要是少打一拳就好了。
出得山林时已过午后，完颜康找到一条荒凉的废弃官道，行走其间，只见四下荒烟蔓草，长可蔽人，远望天尽处，两山夹一线，隐隐可见一座城池轮廓。
小僮子聪喜道：“师父，快到大散关了。”陈泥丸也喜笑颜开：“阿康贤侄，这回可真多亏你了。”
“望山跑死马，看着近，至少还得走一天。”完颜康泼冷水道：“况且不知道二十八寨会不会在前面等着，还是爬山绕过去安全一些。”
陈泥丸道：“官府的正式关隘在此，二十八寨的人再强横，也不敢乱来吧，我这里还有南朝的通关文书，能不能先去通报，请官兵来接应，花点钱也行。”
“那你可要想好。”完颜康道：“你一个南朝人，孤身在北地游历，无亲无故，身上还有点钱，被那些官兵知道的话……”
陈泥丸悚然而惊，忙道：“对对。还是绕路的好。”
完颜康正要笑话他，忽然神色一肃，他真气恢复了不少，耳目也清明许多，听得动静有异，喝声：“闪开。”一提大刀，便拦在陈泥丸师徒身前。
几乎同时，只听一片哗啦啦脚步声在草丛中响起，数十步外长草摇动，七八道身影纵身跃出，为首一人一身灰衣，神色惊恐，赫然正是钻天鹞子祝应，一眼望见完颜康三人，张嘴便要叫喊。
“哪里走！”便听一声清喝，后方又有一道人影高高跃起，手持一柄寒光四射长剑，落地左右连挥，疾如闪电，衔尾连斩数人，如影随形般追到祝应身后。
祝应一个“恶”字刚喊出口，便被从背至胸一剑刺穿，身形一震，面上全是难以置信之色，还想回头去看，身后之人长剑一抽，又是一剑横斩，一颗人头顿时滚落下来，血箭直喷起一尺来高。
紧随其后，草丛里又追出好几名持刀之人，将剩余匪盗统统杀死，然后聚拢在最先那人身旁，提刀警戒。
祝应的首级落地，骨碌碌刚好滚到完颜康脚下，两只眼睛犹自大睁，完颜康淡然看了一眼，便抬眼仔细打量起面前这群人，。
只见这干人都是清一色的身穿棉甲，头戴白毡笠，腰后挎着刀鞘，作官兵打扮，为首之人身形欣长，面目俊朗，一身明盔亮甲，盔顶上还镶了两根牛角，虽然年轻，却是威风凛凛，此时挥剑一摔剑身鲜血，也朝三人打量过来，仔细看了几眼，才道：“你们是什么人，官兵捕盗，无事不要围观。”
陈泥丸虽然看不见，却得小僮子聪在耳边转述，忙道：“我们是客人，行路的客人，这就走，这就走。”招呼完颜康道：“阿康快走。”
“等一等。”
三人刚要转头离开，持剑将官忽然又喝了一声，提剑走上前，意味深长的看着完颜康道：“小子，行路之人，带这么多刀干什么。”
“路上不太平，带着防身。”完颜康从容答道。
“胡说。”将官不悦道：“朗朗乾坤，哪里会不太平，就算有些许小毛贼，那也有官府处置，像这些二十八寨的贼人，光天化日，竟敢当道纠集，持械生事，被我们知道，一举化为齑粉，为首之人，个个正法，总之良善人家，不会带刀，带刀之辈，定非良善，我看你不对劲，放下刀束手就擒，本将要拿你查问。”
“查我，你凭什么查我？”完颜康冷笑，陈泥丸听得话风不对，忙道：“官爷，我们真是好人，聪儿，快拿通关文书给官爷看。”
子聪忙手忙脚乱翻出文书，递上前来，那将官伸手一接，随意看了几眼，道：“你们是南朝人？”
“是是，都是南朝善良百姓。”陈泥丸弯腰赔笑。
“那就对了。”将官将脸一板，道：“近日朝庭有令，谨防南朝谍探过境，我看尔等手持凶器，行迹可疑，统统都要拿问，来啊。”
一声令下，身后的士卒挺刀上前，将三人团团围住，陈泥丸怕完颜康使性子，忙提醒道：“阿康，不要冲动，他们是官府。”
将官傲然道：“不错，不要以为你拿把刀，就敢跟官府做对，对我们官府而言，你们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蚁，随时随地，吐口唾沫，就能淹死一窝。”
一名士卒上前去夺完颜康的刀，完颜康五指紧握，纹丝不动，那士卒大怒，抡刀就要砍，陈泥丸还在叫：“阿康，不能冲动。”
便听蓬的一声巨响，一个人影炮弹似倒飞出去，狠狠摔进草丛，持剑将官和士卒们都吓了一跳，挺起兵器指向完颜康：“你、你敢抗拒官府执法？”
“狗屁官府。”完颜康不屑一晒：“真官府洒家都照打，何况你们这帮假官府。”
“假、假的？”陈泥丸惊的目瞪口呆：“他们可是杀贼了啊。”
“洒家教你一个乖。”完颜康道：“真官府出手，定是士卒在前，将官押阵，逃跑时，才会将官开路，士卒殿后，哪有将官亲自上手杀贼的，一看就没经验，还在洒家面前装模作样。”
又叽哩咕噜说了句话，见对面一脸茫然，更笑道：“连金国话都不会，都不知你这个官儿是怎么当上的？”
持剑将官先是一脸怒火，随后化为冷笑，身形挺立道：“好个恶郎君，还是张飞穿针，粗中有细啊，本来还想兵不血刃，请三位去当个贵客，现在看来，还是免不了要做过一场了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完颜康仰天大笑，正要说话，忽然面露惊讶，道：“师父，师伯，你们怎地来了。”
那将官一惊，本能扭身去看，便听手下大叫：“小心。”猛回过头来，便觉劲风扑面，一柄大刀已砍到眼前。
“叮当”一声，好在将官身手不错，及时回剑招架，刀剑相交火星四射，完颜康得势不饶人，一柄泼风大刀连环疾斩，杀得将官连连后退，边招架边喝骂：“卑鄙，这就是你们全真教的本事？”
完颜康充耳不闻，刀法更是狂暴，旁边的子聪倒是在心里接了一句：“还真没说错。”
完颜康何等经验，见到将官出现，便知道行踪已经暴露，身处险地，唯有抢先出手，折其首脑，才有一线生机，这将官杀祝应如杀鸡犬，身份定然不凡。
因此用阴招抢到先机，便是全力以赴，两人刀剑近身相拚，叮叮当琅，一直杀出十余步外，紧追上前的士卒们竟都插不上手，其中便有一个掏出烟花号箭，嘭的射上半空。
完颜康心中一急，手上卖个破绽，一刀使老，那将官被压制的狠了，便即反剑挑去，岂料完颜康故意松手，让大刀被他挑飞半空，顺手拔出腰间牛尾刀，借错身之际抵住将官颈侧，左手再扣住住对方左手，往肩头一别，一招“反背插花”便将人给拿住。
“你！”那将官又惊又怒，还想反抗，只觉颈间一凉，被刀刃擦出血来，顿时不敢再动。
其实论真实本事，那将官的剑法狠快绝伦，不在完颜康全盛时之下，人数气势又占优，平手相斗，绝不会如此不济，只因一时大意，被完颜康兵行险招，一路快攻压制。
最后那一招双刃绝杀，更是出奇不意，从头到尾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，便受制于人，满腹憋屈愤怒，眼中恨不得要喷出火来。
“庄主。”
“大胆！”
“快放开庄主！”
周围的“士卒”纷纷举刀大喝，完颜康直接把那将官挡在身前，冷笑道：“怎么，庄主，不是官府了吗？”
陈泥丸嚷道：“又怎么了，又怎么了？”
子聪赶紧将他拉了过来，躲在完颜康身后，对面“士卒”中有人道：“我们已经在附近布下天罗地网，旗箭一出，转眼便至，你们逃不了的，乖乖放开庄主，还能落个好死，否则的话……”
“否则怎样？”完颜康挟持那将官往后边退边逃：“大不了你们庄主给洒家陪葬，一命三命，你可不亏是不是。”戏谑的用刀拍那将官的脸，那将官怒瞪双眼，咬牙道：“有种你就动手，姓史的别的没有，就是骨头够硬，想让我求饶，你就死了这个心吧。”
“你姓史，还是个庄主。”完颜康忽然想起一人：“早听说鄜州府史家庄，有个什么九头长虫史云生，号称关中二十八寨总瓢把子，不会就是你吧。”
他将醉八仙店开在交通要道，南来北往消息集散，还有汤祖德专门整理，对关中各路江湖人物都有打探，暗自记在心里，鄜州庄史家庄在道上威名赫赫，庄主史云生人称九现神龙，这等人物又岂会疏忽。
便在这时，忽听马蹄声奔腾如雨，连串呼哨声中，左右沙飞草扬，数十号骑士，分为两队斜刺里杀出，俱是劲装蒙面，拿着弓箭刀枪各种武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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