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争胜负血溅祖堂_诸天花和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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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争胜负血溅祖堂

  神通贯三教,出释入儒,胸中修一段正气。

  道德继前贤,调坎运离,世外做万劫金仙。

  金碧辉煌的祖师堂上,香火缭绕,烛光通明,上首立着泥塑金漆的三清大像,其下高台离地五尺,从上到下四排都是神主牌位,上书名讳皆为有道真修。

  各位面前都供有长明油灯,最中间一块最大,最显眼的正是王重阳之位,头顶三清,下瞰三界,虽不立像,却于无形中威荣有加。

  或许王重阳自己也没想到,当年去世之时,小小重阳宫还不过一宫一观,薄棺一具,弟子数人,一个欧阳锋打上山来,便差点覆派灭门。如今发展到如此规模,虽然免不了世俗王朝加益,马珏等七子的心血之功,也是不可抹杀。

  神台之下,分成两列蒲团,左首依次座着马珏,丘处机七子,右首客位上则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,躯干佝偻,愁眉苦脸,与七子挺拔身形,赳赳精神,恰不可同日而语。

  除此之外,神台下边还跪着两人,左边是完颜康,右边则是那青衣小僮,俱是低眉顺眼,尽显乖巧。

  “这张混元太极图,乃昔年梅花真人邵康节所作,又经周濂溪,朱晦庵等大儒先后推衍,穷尽后天五行之妙,一直收藏在皇宫大内,老夫费尽心力,才得此一张拓本,日夕钻研至今,只恨年老思昏,难尽其微,想请众位助我一臂之力,只要一位小道友能解我心中之惑,先前所言尽数作废,此图也双手奉上……”

  摇曵烛光下,白袍老者陈泥丸双手按地,缓缓铺开一张数尺长的卷轴,从完颜康的角度看去,只见上面鬼画蝌蚪,乱七八糟不知画了些什么。

  全真七子却俱是神情震惊,探身前望,连呼吸都不由加重。那陈泥丸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笑意,续道:“但若是七位加起来,还不抵我一介老朽,那重阳道友的先天图,放在尔等手中,也不过是明珠暗投,我身为南宗之主,替你们保管几年,当是情理之中。”

  马珏皱眉道:“为无为,事无事,昧无味,大小多少,报怨以德。我等虽然不肖,难尽先师之才万一,但先天图为先师珍藏,我等身为弟子,看管有责。前辈倚仗身份,咄咄相求,未免有失道家无为之本义。”

  陈泥丸道:“名与身孰亲,身与货孰多,得与亡孰病,甚爱必大费,多藏必厚亡,故圣人不以外物为利,取之于天,用之与民,马珏,你修行不够啊。”

  马珏神色一怔,迟疑半晌,闭目自省不语。

  旁边丘处机见状,出言道:“你我两家虽然同宗,但却异派,素闻贵宗首重在炼形采药,而本教却主张功体双修,各持两端,泥丸前辈对本门先天图如此在意,想是承认贵宗道法不如本教了。”

  “口尖舌利,果然是剑气冲霄的长春子。”陈泥丸捋须而笑:“纯阳先师尝言,只修性,不修命,此乃修行第一病,本宗炼形采药,便是功体双修,贵教功体双修,也是炼形采药,所谓天之道,损有余以奉不足,以贵教之长,补敝宗之短,正其时也。”

  丘处机长于武功,拙于道法,一时语塞。

  王处一忙接道:“太极者,无极而生,动静之机,阴阳之母,前辈以为然否?”

  陈泥丸道:“太极者无形无体,非男非女,何谓动,又何谓静,何谓阴,又何谓阳。”

  下首刘处玄道:“乾为男,坤为女,日为坎,月为离,两者相生,便是太极。”

  陈泥丸道:“既有乾坤阴阳之变,奇偶之数无穷尽也,又何以称之为极?”

  广陵子郝大通道: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,至三可谓之极。”

  完颜康跪的脚酸,悄悄向后坐了坐,听着全真七子与陈泥丸机锋对答,心中却想:这些杂毛啊秃驴啊,都是不肯好好说人话,挺简单一件事,非要弄得云山雾罩,让人半点都听不懂才好,都他娘是闲的。

  视线一转,看见跪在另一边的青衣小僮正全神贯注,不由又琢磨开来:这小子暗藏利器,动手时狠劲十足,对外却装出一副柔弱模样,里面肯定有事,找机会得提醒老丘一声,别着了这师徒俩的道。

  “有物混成,先天地而生,独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。”

  陈泥丸以一人之力,对阵全真七子,眉飞色舞,一改先前老朽模样,言词也越发犀利:“老子不知其物,故名之为道,又云域中四大,以道为大。又云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,则不知是道大,还是自然大。”

  这里藏了一个陷阱,道法自然,道既是先天地而生,又哪有自然可法,若将自然也当做先天,那这个“自”字又是何解,若再穷究下去,承认先天便有神灵,道自神灵而生,又将著道德五千言的太上教主置于何地。

  因此被陈泥丸当众一问,全真六子都不敢轻易答对,心中暗骂老狐狸不当人子。唯有马珏沉吟片刻,开口道:“物至极则反,至大亦是至小,道先于自然,又法于自然,周而复始,故曰不殆。”

  其余六子暗喝一声采,果然还是掌教师兄道法高深。

  陈泥丸轻轻点头,赞道:“丹阳之学,足继重阳之后,难怪能光大全真。”

  又道:“不过依你之言,大道如圆,便是有形之物,老子曰:道可道,非常道。易经又云: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而化万物。老子演道德,承归藏而启周易,从无形到有形,便是从无极到太极,王重阳舍太极而就先天,岂不就是倒行逆施。”

  长真子谭处端在七子中性子最刚,沉声道:“顺而为人,逆则为仙,老前辈连这点都不懂吗?”

  “喔,如此说来,你定是能成仙了,能不能飞一个给老夫看看。”

  吭哧一声,完颜康差点没笑出声,赶紧用手掩嘴,肩膀微微颤抖,顿时惹来好几双白眼。

  见谭处端面如猪肝,刘处玄朗声颂道:“九重天上立仙宫,枉费凡人死用功,脱去本来合物外,指心活处便神通。”

  这是王重阳当年做的一首求道诗,阐述求仙不如求己的道理,刘处玄此时用来,意在指责陈泥丸重神通而轻心性。

  陈泥丸呵呵一笑,也口占一诀回应:“十年寒窗苦熬煎,落魄长安愧酒钱,簪花打马皆公子,不读书者也登天。”

  陈泥丸道:“世人好逸恶劳,个个都想一步登天,求个方便法门,倘若人人如此,又将那些认真修行,辛苦熬炼之辈置于何地。小玄子,红尘炼心,又岂是几句言语这么简单。”

  刘处玄张口结舌,由衷一叹,低头道:“多谢前辈指点,今日之后,晚辈便往长安乞行半年,以正心思。”

  其余六子见他如此,都是一惊,王处一喝道:“世事繁华皆非我,心底空无不染尘,师弟不可中他激将之术。”

  陈泥丸道:“素闻玉阳子脚功惊人,有铁脚仙之称,那老夫便要请教一个问题,以你的修行,平时走路是先迈左脚,还是先迈右脚。”

  王处一谨慎答道:“当然是有时先迈左脚,有时先迈右脚。”

  陈泥丸道:“说的不错,但假如有一天,你入了轮回,被变做一只百足蜈蚣,到那时你行动时,又先迈哪只脚?”

  “先迈……”王处一刚说了两个这,声带却像哑了一样张不开口,脑中尽是一只只脚在动,只觉得怎么答都不对。

  “对吧,两只脚怎么都行,脚一多,问题就复杂了,世间事知易行难,大抵如此。”陈泥丸说得轻松,只见王处一脸色数变,不片刻竟滚出一粒粒汗珠来。

  丘处机赶紧一声清叱:“老前辈移花接木,平白为难我师弟,若易地而处之,你又能如何?”

  “自然是先迈前脚。”陈泥丸轻描淡写说道,差点没把丘处机给气死,可看王处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,又说不出什么不对,心中郁闷,恨不能当场提剑,跟这位陈祖师请教一下武功。

  这时广宁子郝大通道:“无极生太极,太极生两仪,两仪相生,万物并作,然轮回如昼夜,人力不可违,南华曰: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,吾辈横江截水,何如随波逐流。”

  陈泥丸轻啧一声,看向他道:“你倒看得透彻,我听闻当年王重阳度你之时,手无凭证,乃自截双袖相赠,并勉励你:何患无袖,道法自成。可有此事?”

  郝大通两手一摊,道:“先师所赠,不敢或望,乃自缝于衣上,每每睹之,便思先师教诲之恩。”

  陈泥丸摇头大叹:“原来是个笨蛋。袖者,休也,截者,去也,王重阳之意,乃是叫你去智休心,所谓智慧出,有大伪,以智治国,国之贼也,不以智治国,国之福也,你以智治道,犹如自缚绑绳而行千里,焉能有所达也,去休去休,天地一沙鸥,回首浮云处,又是五湖秋。”

  郝大通如遭雷击,神色恍惚,他早年先习易经,小有声名,后慕王重阳为人,拜入全真教内,多年来虽然忝居七子之列,但自觉道法修行缓慢,难与其他师兄弟相提并论,而王重阳英年早逝之后,无人教导,由是每常郁郁。

  直到今日,听到陈泥丸一席话后,只觉满天阴霾,忽然透出一线光明来,顿时沉浸入自家思绪,不由天人皆忘。

  “家师驾鹤归山经年,老前辈自说自话,妄揣人意,原来贵宗的太极之道,不过是无中生有四字。”

  一声冷哼,孙不二突然发难,陈泥丸道:“你这女娃儿,歪打正着,还真有点意思,马珏,这是你媳妇?”

  马珏念声道号:“前尘往事,俱已了了,自入恩师门下,便是同道手足。”

  原来马珏和孙不二入道之前曾是结发夫妻,早年同受过王重阳的教化,后马珏舍家求道,先入王重阳门下,后又代师引度孙不二归山,因此孙不二虽在七子中排名最末,其余人却都要让她三分。

  陈泥丸笑道:“尝闻王重阳千百样好,唯视夫妻为枷锁,以儿孙如虎狼,学秃驴教人断酒色财气爱恨忧思欢喜哀乐,自家一辈子不娶,连徒弟一家也非捣散不可,有道是宁拆十座庙,不毁一桩婚,就他这拆庙的本事,下了六道轮回,怕也过不了火海刀山。”

  “前辈慎言。”马珏拂尘一摆,怫然不悦,其余六子也怒目而视。

  完颜康倒是颇觉有理,心中默算,毁一桩婚等于拆十座庙,全真七子就是六十座,再加上重阳宫里的弟子……好家伙,真是比秃驴还秃驴,佛门尚有送子菩萨,若天下再多几个王重阳,大雷音寺怕都得塌。

  孙不二怒道:“红尘俗世如同孽障苦海,愚夫愚妇尽是色相骷髅,我蒙恩师点拨,秉道家真义,超尘度世,功德垂范,岂容你信口诬蔑。”

  陈泥丸老神在在道:“红尘俗世是你生身父母,愚夫愚妇乃你本来面目,自家根底都不认,怎不见你学哪吒削肉剔骨,那才真落得一身清静……嘿我糟!”

  话犹未了,陈泥丸浑身一震,差点没跳起来,只见孙不二抬手一划,一道血痕贯颊而现,霎时血流披面。

  其余六子俱惊呼:“师妹!”

  纷纷起身来看,却被孙不二抬手拦阻:“恩师声名不可辱没,区区皮肉何损之有,哪怕前辈欲一观骷髅法相,我舍此残躯,又复何惧。”

  这疯婆娘!陈泥丸倒吸一口凉气,正色道:“天地一太极,唯人也得其秀而最灵。身体发肤,皆是父精母血,天造地成,以形生矣,以神知矣,孙散人纵能中观白骨,但未能出神入化,便仍在太极之中,以此来求先天,无异于缘木求鱼。”

  “哈哈。”谭处端狂笑而出,道:“身体发肤都不敢舍,却敢妄言大道,老前辈技止此矣,晚辈愚鲁,不晓得什么无极太极,只知道直来直去,我求于天,天取于我,功夫到处,万般皆舍,否则纵使长命百岁,也只好做个守尸之鬼。”

  陈泥丸道:“百年之树,泽被一方,深山之玉,犹传后世,仙道贵生,方是上乘。”

  “呸!”谭处端道:“道在生死之间,非大无畏之心,焉能火中取栗。“当场伸手入口,咯嘣一声,竟扳下两颗门齿,不顾口中流血,递向前道:“此血此骨,便即我道。”

  然后反手往口中一吞,一拍肚皮:“道在身中,何假外求。”

  哗,这下精彩了,完颜康万没想到,只是斗个嘴,还能斗出这么激烈的场面,本来都快昏昏欲睡,此时猛的精神一振,圆睁双眼认真看去。

  但见陈泥丸扶着膝盖,慢慢站起身来:“我听说王重阳做过一首诗,活死人兮死活人,空空墓里费精精,一朝打破真空去,悟得空空不染尘。”

  说话时抬起一只手,微屈二指:“既然今日注定血洒重阳殿,老夫便用这双眼睛,看一看王重阳的道法是真空假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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