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0 章 丧心狂_藏冰记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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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0 章 丧心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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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临近榴花阁,有一片小小的依水回廊。

  “钟意之”站在回廊上,俯身下望,两尾大红鲤鱼在下面游得欢快,山风吹动莲叶,忽略今日山园中的喧闹,一切都闲适而惬意着。

  他决定离开了。

  可回廊很窄,他觉,自己的路已经被阻住。

  宁冰流站在回廊的这端。

  她手中端着一柄花好月圆的团扇,一身纱衣罗群,发髻上招摇着一枝凤钗,这样的打扮,不是阴司使的易容伪装,却险些令人难以认出了。

  这不是宁冰流,这是真真切切的珹王世子妃呢。

  他忽然有些害怕,害怕见到这样一个人模人样的宁冰流,于是干脆转身,放弃继续伪装钟意之,逃跑。

  “钟公子。”

  她偏偏不令他如意。

  钟意之没个正形地转过身来,望见世子妃轻摇着团扇,缓步走来。

  “钟公子,你来了?”

  要命,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,变得更像一位以礼待客的女主人。

  钟意之的拳头握紧,他甚至觉得阴者司赶紧出个人把自己抓走也比在这里受罪强。

  “啊哈,是啊,这么巧,就遇到了。”他挠挠头,“世子妃今日……很像世子妃了。”

  别管她怎么装,他现在说得可是真心话。

  “是吗?”她莞尔一笑,凤钗下的珠饰跟着摇摇晃晃,她脸颊上也有光点在跃动。

  “或许这才是我原本的模样吧?”

  天气炎热着,钟意之却觉得自己一个寒颤。这人今日是怎么了,无论行举止都是这么反常?

  究竟是她真正开始适应做一个世子妃,还是拙劣地演着什么他看不懂的戏?

  “你手臂上的伤……好了么?”

  “只是扭伤,虽未大好,平日少用力就可。”

  她抬起右手,扭了扭自己的手腕,示意无碍,随后又道:“钟公子,最后一次,不若我便带你游览一下这榴园吧?”

 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,她就自顾自地侧身,瞬间与他衣袂交错,越过了他,向前走去。

  “前面是我同淮光住的地方,榴花居。”她边走边道,“啊,对了,榴园之名,其实是后取的。世子坚持,不知有何含义。”

  钟意之循着她的去向望去,“啧”了一声。他好像大概有些明白她在做什么了。

  宁冰流,真有你的。

  她想逼自己现身?明明早就有默契的事儿,现在又是在苛求什么呢?

  她成心不想让他好过?临行前偏要拿这些皇家好少妇的做派来恶心一下他这位前任床伴吗?

  也太狂妄了吧?他现在披着钟意之的皮,恰巧搅和了一点他们珹王府的破事,也只是为了藏匿保命而已,凭什么觉得他就会在意这些恩爱场面?

  他想说她真的不必再演,毕竟他在他们婚礼那日已经窥见了他们余生全部的美满,他有所觉悟,不会作怪。

  不就是玩吗?他奉陪这最后一次便是了。反正自此以后,天高海阔,也是江湖不见了。

  他快步跟随上去,“这园名暗含深意,世子才不忍弃用的吧?榴花居也好,都是好名字。不过……”

  问道:“世子妃不该是和世子住在一块吗?”

  冰流回头瞥他一眼,不做声。

  他又道:“不过你们早晚会回去住王府的吧?若是想得再长远些,说不定皇宫都住得呢。”

  “说得有理,那便借钟公子吉了。”冰流面无表情,只是语气上稍有些哀怨,“只是那样虽好,终没有现在自由。”

  开玩笑,有情饮水饱,谁还要自由?

  他轻笑一声,简直懒得理她。

  看过了榴花院,钟意之敷衍了两句很好,很不错,冰流自觉无趣,又带他转了方向,向园子最深处走去。

  “对了,虽然你应该已经不再关心,但是……从教场街那个据点取出来的箱子里,陈年资料很多,有的还是用暗语记录,丝韧还在同影卫尝试解读。”

  “喔,厉害呀,今后珹王府的影卫由你这个身怀绝技的王府女主人统辖,还不攻无不克?”

  ……

  也是怪她,赌气对峙时说什么正经事,根本得不到认真的回答。

  冰流心中这样想着,转头瞥了他一眼,仿佛在说,这就是你能阴阳怪气的极限了吗?

  他曾见过很多次,她这样淡漠又傲慢的目光,仿佛会平均而自然地落在每个世人身上。

  所以从前,有的时候,他说些怪话,甚至是特意在讨要这种注视。

  但现在,他有些烦。

  她的神情转瞬即逝,世子妃的架子很快又端起来了。

  “看到那个塔了吗?”她指给他看。

  “看到了,怎么?”

  “钟公子可有兴趣再去那里看看?”

  没有,半点都没有了。

  “好啊,悉听世子妃安排。”

  于是他们又缓缓地向那边行去。

  冰流右手正在以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上滑动。

  难得的,她心里现在也有些忐忑。她不确定,自己是否要做得这么绝。

  倒也不需要再确认,她从见到钟意之的第一眼,就已经知道这张皮下面的人是李藏。

  她只是生气,他伪装出现,插手介入这乱局,虚与委蛇了这么久,如今都要走了,竟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。

  到底是什么身份?是不是真的在被追杀?如何惹上的麻烦?为什么要伪装成钟意之?伪装在她身边,究竟是无奈之举还是有意为之?

  若她知道得更多,必定有办法帮忙。可她什么都不知道,忙着追踪旧案的线索,身边还有一个淮光,也只能任由他装下去。

  她的愤怒自洛神屿上最后一面延续至今,他越是装,她的怒火就烧得越旺。

  现在,这场火不会因为李藏拍屁股走人而消散,她骨子里的那股轴劲上来,不管用什么办法,总要让他今天露出真面目。

  总之,今天的宁冰流没什么良心。

  “钟公子有没有听说过,这座榴园中,只有一颗海棠树。”

  她在胡说,她其实也不知道榴园中有几颗海棠树。

  他的脚步略微滞了滞,随后便转过回廊,见到了佛塔之下那棵浓绿中还剩几点粉白树木。

  “现下时节过了,海棠剩得不多了。”

  她的下颌微倾,微笑道:“不仅因为这里安静,而且,这棵树对我和他来说格外有些意义。”

  “你知道吗?其实……”

  他有些呆滞地望向她,眉头透露出一丝不可置信。

  至于她说什么,其实他并没有仔细在听了,左不过是那些他已经听过的,海棠树下的美好初吻。

  有必要吗?有必要做到这么绝了吗?

  你已经是半步脱离了阴者司的世子妃,可我是一个亡命之徒哎,还有必要痛打丧家之犬吗?

  知道你同初恋情人破镜重圆,知道你每天都被幸福围绕,连一棵有纪念意义的树都被很好的保存下来。然后呢?

  恶人要有恶报,宁冰流今天就要遭报应。

  他将后牙磨得咯吱作响,冲动之下做了报复决定。

  她还在自得喋喋不休,下一秒便被狠狠吻住。

  就要凶狠,就要吻的欲望都丛生,他要她从今天起,每次看到这棵树,都应该回忆起今天的不美好回忆。

  她自是不情愿的,一面躲一面挣扎,可一只手臂不得用力,实在是很容易被人制伏。

  如今的他如一头失去理智的兽,一点点血腥味混合着今年最后一点花香,没人能分清究竟谁受伤。

  在此等极端的境地中,一切声响都被放大,她能听见风声树响,肌肤摩擦的声响,不受控的喘息,还有……极细微的脚步声。

  冰流睁开双眼,透过李藏的发隙,瞧见回廊柱后飞快闪过一只手,那手上甩出一枚闪亮的器物,是暗器。

  她无暇思考,一掌推至李藏肋下,强行分离了二人,那枚飞镖中途还转了个角度,自衣襟与衣襟的缝隙穿过,好巧不巧的,就钉在了海棠树上。

  李藏倒是丝毫未察觉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,他只知道这便是结束了。

  很好,留下了一个十分令人印象深刻的结尾,他只是对方才那一掌还颇觉幽怨。

  他回望了一眼,一点身旁的假山石,飞身又朝海棠树借力,踩掉了几朵花后,越过榴园的外墙逃了。

  时间过去很久,又仿佛只有一瞬,她终于抹了抹嘴角,自树干上取出了那枚飞镖。

  光亮亮的,上面没有毒,这样尺寸的暗器只会让人受点皮肉伤,死也死不了。

  手臂又开始隐隐作痛了。

  她将暗器小心收起,一张冷脸向外走去。

  李藏翻墙离开榴园,打算绕个圈子走回下山的路。

  在没有开辟出道路的山间行了一阵后,他终于回到了下山的路上。

  临近榴园正门的地方,他正两阶两阶地垂头跳着走,眼看就踩上了一片影子。

  “意之兄怎么又像婚礼那日那般,来了也不打招呼就走?”李衡转过半个身子,同方才接待招待赵辅国时露出一般无二的虚假笑容,“不过,我如今也有些疑惑,你的名字有很多,我到底该如何称呼?”

  危险,太危险的气息,李藏毫不犹豫转身就跑,却又被两个影卫挡住了去路。

  早有预谋吗这是?

  李藏舌头顶了顶上颚,那里还留着她的味道。

  他小心衡量了双方的实力差距,认为自己突围并不困难。

  “你确定要离开吗?出了双阙山,哪里都有在追杀你的人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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