复查
沐芊的房间并不大，书桌正对着阳台，角落一盏光线暖白的写读灯。
新章节的练习题只解出最基础的几道，她坐在桌前，无措地翻课本和参考书。沐深行靠坐在她床边的小沙发上，目光盯着膝上的笔记本屏幕。
她回头瞄他，确定他没有在看自己。即便如此，她还是感觉到莫大的压力。
“写完了吗。”他轻声问。
“还、还没有。”
从沐深行这个角度，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他眼角余光扫得清清楚楚。
短短一个小时，她偷看了他十八次。
他抿唇，不去揭穿她。
沐芊在稿纸上写写画画，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动静，接着，阴影落在书桌面。
沐深行俯身，从后面环抱她的姿势，双臂支在她身侧，呼吸清晰可闻。
她惊慌坐直，头顶磕到他下巴。仰视时，他深黑的眸正盯着练习册，查看演算过程。
气氛逐渐凝固，沐芊感觉头顶压了一座山。
所有试图遮掩的都会暴露出来。
她快要难受死了。
“不对。”
“第4、第5、第7、第9、第13题，都不对。”
“这个公式不是这样用。”
沐深行知道她数学很差，但没想到这样差。拉过凳子在她旁边坐下，给她讲解，第四题就讲了两遍，她的头慢慢埋下去了。
他问，“会了吗？”
她低低喃了两声，他听不见，凑近过去又问一遍，她往后退得离了椅子，被他紧紧搂住腰才没有摔到地上。
呼吸迎面拂来，温热的，带着他清冽干净的气息。
她吓红了眼睛，像受惊的兔子。
“……你讲得太快了，我听不懂。”
目光凝着她，过了几秒。
沐深行松开手，重新看向桌面，给她讲课本定义。
“例2和这道变式是一样的。听到哪个步骤没懂，就告诉我。”
他太有耐心，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。
她呆呆点头。
沐深行拿过笔，眸色深暗。
不知道是他一个人太久还是因为重生的缘故，某些记忆变得深刻可感。
……太软了。
哭音特别娇，嗲得快要滴出水。
而且，腰真细。
半月后。
因为距离除夕很近，马上就要过年，沐深行赶在这之前带沐芊去医院复查。
B超处排着很长的队，多是孕妇。他把沐芊拉到自己面前。她穿着新衣服，头发编成两条辫子，垂在后面的连帽上。
他拈起其中一条，放在唇边轻吻。
她没有发现。
过了一会。
叫号的电子音喊到沐芊，沐深行跟着她进小房间。要绕过湛蓝色帘子时被护士叫住，“你是她的家属吗？我们做这个是不让家属在旁边看的，要到外面等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护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多余的问题，但他长得好看，她解释得很有耐心：“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，做超声家属都是不让进的，希望你配合。”
沐深行往帘子后看了一眼，那里居然站着两个男医生。其中一个正对沐芊笑，叫她到病床上躺下，要她脱裤子。
他面色顿时铁青，哗地一下掀开布帘：
“不许脱。”
沐芊被他挡在后面，脸涨得红红的。护士劝他说：“你不用这么排斥，对医生来讲都是器官，没区别的。”
“有没有区别鬼知道。”他的声音冷得要结冰，“换女医生过来。”
沐芊躺到了病床上。
因为过来的女医生同意，护士再没劝沐深行出去了，他破格在里面等她做B超检查。
“是怀孕吗，多久了？”
“不是，是人流手术复查。”
女医生看他一眼，又收回视线。沐深行从她那一眼中感受到不善的意味。
“年纪这么小，啧。”她看着屏幕，“恢复也一般。子宫内膜太薄了。平时例假不规律吧。女孩子这样很伤身体的。”
沐深行望向床上的人，她娇小细弱，此刻闭了眼睛，闷着不出声。
他心里一疼，问道：“养好以后能怀孕吗？”
“你以为身体是什么，想养好就能养好吗？”女医生语气冷厉，“现在的女生也真是，找男朋友光知道选帅的，小小年纪就堕胎，以后有罪给你受。”
沐深行没再说话。
取完B超单意味着复查结束。医院门口人来人往。
沐芊被他牵着在路边等车，这边离家较远。冷凉的空气里，弥散着四季桂清新的淡香。
“一会你自己回家，我还有事。”沐深行道。
她仰脸看他。
“厨房里有炖鸽子，还有蔬菜粥，锅是保温的，这会还热。药我煎好了，你吃完饭再喝，不要空腹喝。“吃完后把碗放在水池，我回去洗。不准碰冷水。”
他面不改色地说完这一大堆，她却没有回应，只是看着他发呆。他蹙眉，托着她脸颊，俯身与她平视。
“说‘好’。”
她睫毛颤了颤，小声：“……嗯。”
沐深行拦下一辆空的出租，让她坐进去，顺便报下地名。
汽车绝尘而去。
沐芊回到小区门口，在附近商店称了两斤羊绒线。付完钱才发觉原本要看的B超单子不在，记起一直是他拿着。
这些天他对她特别好。
她不自觉地微笑，直到看见9号楼下站着的一个倩丽的身影。
乌黑波浪长发形状优美，恬静地垂在背后。林若嫣身穿藕荷色长裙，外罩雪白貂绒大衣，脚踩同色的低帮小绒靴。
但唯一吸引沐芊注意的，是她肩上披的那条深灰色格子围巾。
沐深行让她在一个星期内织出来，送给林若嫣当七夕礼物的，就是那条围巾。
因为很长很宽，两边还要缀流苏，她接连熬夜，做得很辛苦。
沐芊硬着头皮往家走，林若嫣看见了她。
“妹妹。”她喊道，“你哥在家吗？”
“他不在。他说他有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沐芊摇摇头，“可能下午回吧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林若嫣思忖着，皱皱眉。
把怀里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递给沐芊，温柔一笑：“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，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。你就跟他说，之前那些事都是误会，让他不要生气了。”
沐芊犹豫下，伸手抱过，很重。
林若嫣匆匆离去。
“……你要我说我也说不清呀……这个原因是全身性的啦，可能是雌激素水平低，有排卵障碍，或者是人工流产后没有完全恢复。加上贫血虚弱，恢复又要慢一些……你现在着急，没用呀。要问，也得等它一个月，恢复好啦，再查。不然……”
专家号的老医生絮絮叨叨。
沐深行还在头疼那女医师说的话，现在越听越烦，索性把单子扔过去，啪地拍在桌面，“你就告诉我这结果是好是坏！”
老医生吓了一跳。
他老手颤颤，扶住老花镜，“这……
“好、好、是好呀！……情况都还好，没有炎症感染，没有流产不全。就是恢复慢，长得薄。挺好的啦……”
“所以一个月后再来复查，是吗？”
“对对对……”
回答他的是门摔上的砰响，带起一股风，桌面诊断表页角翻飞。
他重新扶好眼镜，长吁一口气。
现在的年轻人，脾气真大。
沐深行直接回家。
“吃了吗？”他关上家门，语气轻柔。
沐芊思绪被打断。
“吃过了。”她埋头，继续手里的活。
看见她在织毛衣，他眸色变得更温和了些。
“不要坐太久，再休息半小时就要睡午觉了。晚上我再给你补课。”他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，去盛自己的午饭。
她盯着手里深灰色的线看了许久，问他：“你的毛衣，图案也要格子吗？”
“嗯。”
沐深行其实不在意这个，她能织出格子就已经不错。
沐芊却不是这样想。
她搅动毛衣针，重新低下头。
沐深行打开煎药的砂锅查看，确定她吃过药了。端着饭回到沙发坐下，看见摆在茶几的精美礼盒，面上系有三指宽的缎带蝴蝶结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他揭开盒盖，天然白轴RGB彩虹机械键盘，纯新。
价格至少四位数。
“那个……你……前女友送来的。”她讷讷地说。
沐深行的脸色顿时变了。
他噌地站起身，把键盘跟盒子一起扔进垃圾桶。
沐芊没说完的话，又咽了回去。
林若嫣再来敲门，是下午两点多。
沐芊刚刚睡下，被子还没有捂暖。她爬起来开门，外面是打扮依旧的林若嫣，身后还站了个年纪相仿的女生。
沐芊记得，她是林若嫣的闺蜜，唐荨。
“妹妹，你哥回来了吧？”林若嫣问。
“急什么，没回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。”唐荨拉着她进来，一屁股在沙发坐下，翘起二郎腿，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，“若嫣啊，今天我帮你出头，好好儿把话说清楚。莫名其妙闹分手，还搞冷暴力，像个男人么？”
说完她闲适地吸了一口，白色烟雾从她张开的唇瓣散逸出来。
沐芊闻到浓重的尼古丁味道。
林若嫣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，提着衣摆往靠里的沙发走去。看到垃圾桶里的东西时，她的表情瞬间凝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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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章节的练习题只解出最基础的几道，她坐在桌前，无措地翻课本和参考书。沐深行靠坐在她床边的小沙发上，目光盯着膝上的笔记本屏幕。
她回头瞄他，确定他没有在看自己。即便如此，她还是感觉到莫大的压力。
“写完了吗。”他轻声问。
“还、还没有。”
从沐深行这个角度，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他眼角余光扫得清清楚楚。
短短一个小时，她偷看了他十八次。
他抿唇，不去揭穿她。
沐芊在稿纸上写写画画，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动静，接着，阴影落在书桌面。
沐深行俯身，从后面环抱她的姿势，双臂支在她身侧，呼吸清晰可闻。
她惊慌坐直，头顶磕到他下巴。仰视时，他深黑的眸正盯着练习册，查看演算过程。
气氛逐渐凝固，沐芊感觉头顶压了一座山。
所有试图遮掩的都会暴露出来。
她快要难受死了。
“不对。”
“第4、第5、第7、第9、第13题，都不对。”
“这个公式不是这样用。”
沐深行知道她数学很差，但没想到这样差。拉过凳子在她旁边坐下，给她讲解，第四题就讲了两遍，她的头慢慢埋下去了。
他问，“会了吗？”
她低低喃了两声，他听不见，凑近过去又问一遍，她往后退得离了椅子，被他紧紧搂住腰才没有摔到地上。
呼吸迎面拂来，温热的，带着他清冽干净的气息。
她吓红了眼睛，像受惊的兔子。
“……你讲得太快了，我听不懂。”
目光凝着她，过了几秒。
沐深行松开手，重新看向桌面，给她讲课本定义。
“例2和这道变式是一样的。听到哪个步骤没懂，就告诉我。”
他太有耐心，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。
她呆呆点头。
沐深行拿过笔，眸色深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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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太软了。
哭音特别娇，嗲得快要滴出水。
而且，腰真细。
半月后。
因为距离除夕很近，马上就要过年，沐深行赶在这之前带沐芊去医院复查。
B超处排着很长的队，多是孕妇。他把沐芊拉到自己面前。她穿着新衣服，头发编成两条辫子，垂在后面的连帽上。
他拈起其中一条，放在唇边轻吻。
她没有发现。
过了一会。
叫号的电子音喊到沐芊，沐深行跟着她进小房间。要绕过湛蓝色帘子时被护士叫住，“你是她的家属吗？我们做这个是不让家属在旁边看的，要到外面等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护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多余的问题，但他长得好看，她解释得很有耐心：“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，做超声家属都是不让进的，希望你配合。”
沐深行往帘子后看了一眼，那里居然站着两个男医生。其中一个正对沐芊笑，叫她到病床上躺下，要她脱裤子。
他面色顿时铁青，哗地一下掀开布帘：
“不许脱。”
沐芊被他挡在后面，脸涨得红红的。护士劝他说：“你不用这么排斥，对医生来讲都是器官，没区别的。”
“有没有区别鬼知道。”他的声音冷得要结冰，“换女医生过来。”
沐芊躺到了病床上。
因为过来的女医生同意，护士再没劝沐深行出去了，他破格在里面等她做B超检查。
“是怀孕吗，多久了？”
“不是，是人流手术复查。”
女医生看他一眼，又收回视线。沐深行从她那一眼中感受到不善的意味。
“年纪这么小，啧。”她看着屏幕，“恢复也一般。子宫内膜太薄了。平时例假不规律吧。女孩子这样很伤身体的。”
沐深行望向床上的人，她娇小细弱，此刻闭了眼睛，闷着不出声。
他心里一疼，问道：“养好以后能怀孕吗？”
“你以为身体是什么，想养好就能养好吗？”女医生语气冷厉，“现在的女生也真是，找男朋友光知道选帅的，小小年纪就堕胎，以后有罪给你受。”
沐深行没再说话。
取完B超单意味着复查结束。医院门口人来人往。
沐芊被他牵着在路边等车，这边离家较远。冷凉的空气里，弥散着四季桂清新的淡香。
“一会你自己回家，我还有事。”沐深行道。
她仰脸看他。
“厨房里有炖鸽子，还有蔬菜粥，锅是保温的，这会还热。药我煎好了，你吃完饭再喝，不要空腹喝。“吃完后把碗放在水池，我回去洗。不准碰冷水。”
他面不改色地说完这一大堆，她却没有回应，只是看着他发呆。他蹙眉，托着她脸颊，俯身与她平视。
“说‘好’。”
她睫毛颤了颤，小声：“……嗯。”
沐深行拦下一辆空的出租，让她坐进去，顺便报下地名。
汽车绝尘而去。
沐芊回到小区门口，在附近商店称了两斤羊绒线。付完钱才发觉原本要看的B超单子不在，记起一直是他拿着。
这些天他对她特别好。
她不自觉地微笑，直到看见9号楼下站着的一个倩丽的身影。
乌黑波浪长发形状优美，恬静地垂在背后。林若嫣身穿藕荷色长裙，外罩雪白貂绒大衣，脚踩同色的低帮小绒靴。
但唯一吸引沐芊注意的，是她肩上披的那条深灰色格子围巾。
沐深行让她在一个星期内织出来，送给林若嫣当七夕礼物的，就是那条围巾。
因为很长很宽，两边还要缀流苏，她接连熬夜，做得很辛苦。
沐芊硬着头皮往家走，林若嫣看见了她。
“妹妹。”她喊道，“你哥在家吗？”
“他不在。他说他有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沐芊摇摇头，“可能下午回吧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林若嫣思忖着，皱皱眉。
把怀里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递给沐芊，温柔一笑：“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，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。你就跟他说，之前那些事都是误会，让他不要生气了。”
沐芊犹豫下，伸手抱过，很重。
林若嫣匆匆离去。
“……你要我说我也说不清呀……这个原因是全身性的啦，可能是雌激素水平低，有排卵障碍，或者是人工流产后没有完全恢复。加上贫血虚弱，恢复又要慢一些……你现在着急，没用呀。要问，也得等它一个月，恢复好啦，再查。不然……”
专家号的老医生絮絮叨叨。
沐深行还在头疼那女医师说的话，现在越听越烦，索性把单子扔过去，啪地拍在桌面，“你就告诉我这结果是好是坏！”
老医生吓了一跳。
他老手颤颤，扶住老花镜，“这……
“好、好、是好呀！……情况都还好，没有炎症感染，没有流产不全。就是恢复慢，长得薄。挺好的啦……”
“所以一个月后再来复查，是吗？”
“对对对……”
回答他的是门摔上的砰响，带起一股风，桌面诊断表页角翻飞。
他重新扶好眼镜，长吁一口气。
现在的年轻人，脾气真大。
沐深行直接回家。
“吃了吗？”他关上家门，语气轻柔。
沐芊思绪被打断。
“吃过了。”她埋头，继续手里的活。
看见她在织毛衣，他眸色变得更温和了些。
“不要坐太久，再休息半小时就要睡午觉了。晚上我再给你补课。”他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，去盛自己的午饭。
她盯着手里深灰色的线看了许久，问他：“你的毛衣，图案也要格子吗？”
“嗯。”
沐深行其实不在意这个，她能织出格子就已经不错。
沐芊却不是这样想。
她搅动毛衣针，重新低下头。
沐深行打开煎药的砂锅查看，确定她吃过药了。端着饭回到沙发坐下，看见摆在茶几的精美礼盒，面上系有三指宽的缎带蝴蝶结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他揭开盒盖，天然白轴RGB彩虹机械键盘，纯新。
价格至少四位数。
“那个……你……前女友送来的。”她讷讷地说。
沐深行的脸色顿时变了。
他噌地站起身，把键盘跟盒子一起扔进垃圾桶。
沐芊没说完的话，又咽了回去。
林若嫣再来敲门，是下午两点多。
沐芊刚刚睡下，被子还没有捂暖。她爬起来开门，外面是打扮依旧的林若嫣，身后还站了个年纪相仿的女生。
沐芊记得，她是林若嫣的闺蜜，唐荨。
“妹妹，你哥回来了吧？”林若嫣问。
“急什么，没回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。”唐荨拉着她进来，一屁股在沙发坐下，翘起二郎腿，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，“若嫣啊，今天我帮你出头，好好儿把话说清楚。莫名其妙闹分手，还搞冷暴力，像个男人么？”
说完她闲适地吸了一口，白色烟雾从她张开的唇瓣散逸出来。
沐芊闻到浓重的尼古丁味道。
林若嫣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，提着衣摆往靠里的沙发走去。看到垃圾桶里的东西时，她的表情瞬间凝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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